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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依一到夏天便感觉手腕上那条狰狞蜿蜒的疤疼得刺骨,她躬下身子又哭又笑。
(1)
妍依在十二岁那年的暑假认识了小巴和十一。
那时她在吉他教室,老师走后她便舍了课本,弹着自己那些不成曲儿的调子,嘴里轻轻的合着。
也是在那时她看见了靠在门框上的小巴,小巴比她大两岁,和她一样瘦,不同的是她偏黑小巴的皮肤却像常年不见光的地穴人苍白得吓人。个子矮小的十一就跟在小巴身边,眼神直直的盯着地面仿佛要盯出个洞似的。妍依以为十一是怕生不习惯,后来才知道他一直都是这样。
小巴也弹吉他,而且弹得比她好。
小巴之所以会出现在门口,是因为她们拥有相同的审美。小巴是被妍依不成曲儿的调子吸引来的,那旋律阴暗异常,她从这样的旋律中能听到和自己相同的疼痛。那疼痛在他们的青春里开出了异常艳丽的红色花朵,梗上满是荆刺,他们一手握上去,紮得满手鲜血还面带微笑。
小巴说,我们组一个乐队吧。
(2)
和小巴还有十一组了乐队后,妍依才知道自己一直弹唱的那些不成曲儿的调子属于一种叫哥特的风格。这种风格是她妈妈非常讨厌的。
妍依喜欢在幽静的月光下弹吉他,嘴里轻轻的哼着那些恐怖阴冷的调调。
她觉得她妈妈不会欣赏她,是个土包子。她不知道,没有哪个父母能接受自己孩子这样。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上开了个大大的口子里面被塞满了棉花,又堵,又疼。让她再也唱不了欢乐的歌。
是从躲在墙角看到爸爸打妈妈开始?那时外面的天空仿似被泼上了浓墨将月光都掩了,一丝光亮也没有。她缩在墙角的阴影里不敢出声。
还是收到音乐附中的通知书爸爸说没钱不送她去开始?妍依不相信爸爸说的话。爸爸每次出去赌输几千几万都有送她去读书就没有了吗?
(3)
妍依随小巴去医院看十一,他割腕失血过多被发现送进了医院,幸运的捡回了一条命。十一靠在床头幽幽的看着外面,夏日强烈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隐藏了他脸上浓烈的悲伤。
妍依问小巴十一为什么自杀。
小巴一脸平静的说,他不是自杀。他只是喜欢将血滴进玻璃杯的感觉。你会习惯的。
妍依说,他这样一不小心会死的。
小巴说,谁也阻止不了他。他这种嗜好如同毒瘾。
十一的母亲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十一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他只知道住在他家的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有一日,他不小心将那男人喝水的玻璃杯掉在了地上。那人走过来对着他就是一脚,他倒在地上手落在玻璃碎片上被刺伤了,鲜血流了出来。他在那滩血里看见了他爸爸,虽然看不清脸,可他知道那是他爸爸。
从此他便喜欢上了将手割开看那些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递进通透的玻璃杯里这样的游戏。他失血过多之后便会哭着喊爸爸。想要这么做的时候,被人阻止就像毒瘾发作一样的难受。谁也不能阻止他见他爸爸。
(4)
小巴总是说,我们身处在一个名为地球的笼子里。
小巴许久没有出现在琴房了,妍依很着急,便问十一,你知道小巴住哪吗?
十一点点头说,我带你去。
他们来到小巴家门前敲门,小巴小巴。
小巴听见他们叫她走到门前说,门被反锁了你们下楼去我将钥匙扔给你们,你们帮我把门打开。
开了门后妍依看着愈加清瘦披头散发的小巴问,怎么回事。
小巴只是淡淡的说,没事。
小巴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便离婚了,她爸从来不让她妈见她,也不让她见她妈。一听她说要去找她妈便将她关在家里。
有些爱病化成占有便如同夏日的烈阳,烧得人全身疼痛。
(5)
他们提着几罐啤酒爬了很长的坡,来到一座发着光的塔下。
小巴说,我不想回家了。
妍依说,我陪你。
十一也点头说,我也陪你。
三人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学着大人的样子打开啤酒灌进嘴里。
在塔下睡了一觉之后他们还是各自回家了。
因为,没钱。
回去后,他们都被家长狠狠的揍了。
在疼痛中,他们面带嘲讽。
(6)
妍依问她妈妈要钱,她妈妈问她要来干什么。她烦了便说不要了。
她妈妈便走了出去,不一会她出去上厕所。
经过父母门前听见她爸爸的声音‘看你教的好女儿。把我的钱都给我。’
那瞬间,她在想究竟这是不是她亲爸爸。
母亲的一句话给了她答案,‘不管她再怎么不懂事也是你亲女儿。你根本不尽一个当父亲的责任,只知道赌。把钱都给你了我们怎么过?孩子读书还要学费,她学琴也要钱啊!’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像无根的野草,妍依想她大概就是那无根的草。
(7)
妍依对小巴和十一说,我不想读书了,不想弹琴了。她给他们讲自己家里的事,讲着讲着便哭了。
小巴很认真的看着妍依说,一起去死好了。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死亡会成为保护她们的唯一方式。
他们买了汽油躲在妍依家楼下的草丛里。
小巴看着妍依家亮着的灯光问她,想好了吗?一起去死?
妍依呆愣了良久微微的摇了摇头。
后来,他们将汽油留在了草丛里。
(8)
人不会一直运气那么好,所以十一也不会总是从死亡中挣脱出来。他还是不可抗拒的被死神带走了。
小巴和妍依最后见到的是他躺在一堆干枯的血迹旁的情景。
那滩暗红在烈阳下格外的耀眼,像及了戏剧谢幕时拉下的帷幕。
妍依压抑不住的惊声尖叫,像及了鸟类的悲啼。
小巴只是默默的掉泪,这是她早就猜到的结局。
这是妍依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场景,这成了她心里没有时限的定时炸弹,每日每时每分每秒都在哔哔的响着。
她和小巴逃离这里之后拼命的跑着,停下的时候已经跑上了某个小山的顶处。她们看着城市的灯光感觉无处可去无路可走。
她们用小刀割开了手腕,呵呵的笑着。
(9)
其实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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